十月中旬的淮水上,大风从北岸吹来,靠南岸的几条官船,一字排开,船家们遥望着中仓的那位官人,不敢做声。
不一会儿,几个妇人从内仓跑来,贺喜道:“是一位小官人。”
淮南转运使陆宰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,陷入沉思,当下的时局就像眼前的处境,风狂雨骤,飘摇不定。
这是宋徽宗宣和七年,而这个在船舱中降生的小官人,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“爱国诗人”——陆游。
陆游生逢北宋灭亡之际,此后余生,看尽了战火中流离的百姓和破碎的山河。
他少年立志,收复失地,北定中原;他矢志不渝,不为浮名,只求报国。
《菜根谭》有言:“君子一个念头持到底,自然临小事如临大敌,坐密室若坐通衢。”
充满“信念感”的人生里,陆游总有一种力量,让他于挫折中奋起,于苦难中坚强。
“忙日苦多闲日少,新愁常续旧愁生。”
在充斥着苦与愁的岁月里,陆游坚守信念,活出了更高层次的人生。
真正的人生,从拥有信念开始
陆游出生时,父亲陆宰因调任经西路转运史,坐船赴任。
彼时,看似青楼画阁,绣户珠帘的太平盛世,实则是一座空心的大厦,只消一阵狂风,便可摧枯拉朽。
两年后,吹毁北宋王朝的狂风,腾空而起。战争的号角吹响,女真军兵分两路,直扑汴京。
北宋军民如一盘散沙,节节败退,而朝廷内部却忙于党争。
被打为旧党的陆宰,成了战败的替罪羔羊之一,他被免去职务,贬为平民。
靖康元年秋冬之际,陆宰携家眷归乡,沿路兵荒马乱,有时听得一句“番人来啦”,大家就慌乱地钻进草窝。
这给幼小的陆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多年后,他回忆说:“我生学步逢丧乱,家在中原厌奔窜。”
而更令人痛心的是,次年便发生了“靖康之难”,徽钦二宗并三千皇亲国戚被女真俘虏,一齐北去。
兵火之际,少年时期的陆游,饱受乱离之苦。
愤怒、悲哀、无助……各种苦涩的情绪挤压在心口,变成了救世救民的坚定信仰。
他写下一首首激情澎湃的爱国诗歌,鼓励自己,惊醒世人。
早岁那知世事艰,中原北望气如山。
楼船夜雪瓜州渡,铁马秋风大散关。
塞上长城空自许,镜中衰鬓已先斑。
出师一表真名世,千载谁堪伯仲间。
拥有了信念,人生才真正开始。
陆游发奋读书,在四书五经上下狠功夫,以期一举中第,为国献策;
他广交名士,与一众爱国志士畅谈救国经略;
他参加民间抗金武装力量,在山寨水寨中,习得一身武艺;
化悲愤为力量后,陆游很快崭露头角。
《宋史·陆游传》记载他,“年十二,能诗文”;十五六岁,便小有名气,十九岁,被当时的大儒曾几收为弟子,二十八岁,临安应考,拔得头筹。
曾国藩有言:“坚其志,苦其心,劳其力,事无大小,必有所成。”
身上怀有强烈的信念感,即使世道艰险,路生荆棘,也能不惧风雨,勇猛地打开人生局面。
山河日下,与其悲春伤秋,买醉消愁,不如撕裂黑暗,逆风生长。
真正的成熟 从坚守信念开始
绍兴十五年,表妹唐琬走进陆游的生活,她像一阵春风,吹醒了陆游那颗年轻的心。
上元佳节,元宵灯会,陆游把祖传的凤钗送给她,风箫声动,玉壶光转,灯影里闪烁着情人明媚的眼眸。
本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碧人,却在成亲一年后,被陆母生生拆散,唐琬重扫峨眉,再嫁他人。
“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”,最爱的人离去,陆游怎能不悲伤?
但他明白,国家的安危远在儿女情长之上,他将对唐琬的情深藏心底,从悲伤中走出,投身仕途。
陆游挥手和青葱岁月告别,心志也慢慢变得成熟。
绍兴二十三年,陆游拿下了省试的第一名,可是谁也没有想到,胜券在握的陆游却在次年的殿试中,被废黜。
原因很简单,同年的考生中,有秦桧的孙子秦埙,秦桧存心要秦埙状元及第,于是不顾外界的呼声,将陆游淘汰。
于陆游而言,他的爱国情操,不允许他对秦桧作出任何摇尾乞怜的丑态。
他正气浩然,写诗明志:“奈何七尺躯,贵贱视赵孟!”
陆游早就不是文弱书生,他积极游走在正派人士之间,为自己的未来,筹谋一条出路。
一年后,秦桧病逝,朝廷呈现清明气象,陆游被举荐为官,出任福州宁德县主簿。
遗憾的是,统治阶层屈辱求和,主张用兵的陆游,并没有用武之地。
他的作战韬略、用兵之道,无人问津;他的满腔热血、奔走呼号,无人响应;官职一贬再贬,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。
但信念如磐的陆游,骨子里有股倔劲儿,不会被轻易打败。
他上下求索,寻求征战沙场的机会。终于在乾道八年,陆游调任四川宣抚史,亲临前线。
边关的日子,严寒相逼,苦不堪言,然而,正是在这里,陆游度过了生命里最痛快的时光。
尼采曾说:“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,他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。”
岁月悠悠,陆游那颗救世济民的心,从未改变。
正因如此,他才没有陷入情伤不可自拔,没有因不公的命运自怨自艾,更没有在暗无天日的官场中,自暴自弃。
正因如此,他才拥有了一颗永不服输的心,永远乘风破浪,披荆斩棘。
正因如此,他才脱去文人脆弱的皮囊,成长为不卑不亢的侠士。
真正的成熟,从坚守信念开始。
在百转千回的人世间,是信念指引我们走出困境,走向理想。
真正的价值,从忠于信念开始
暮秋八月,道子城的高兴亭内,一个穿着耦合衫子的歌姬,悠悠吟着一曲《秋波媚》。
“秋到边城角色衰,烽火照高台……多情谁似南山月……灞桥烟柳,曲江池馆,应待人来。”
天色慢慢暗下来,华灯照耀着陆游浅笑的脸,他接过歌姬的酒,眺望远处南山,那是长安城的南山!
自乾道八年入蜀,已五年有余。
五年来,陆游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宋军的反击战,而这一刻,他终于等到了。
就在不久前,长安的密探传来了敌军内部的消息,大金国正经历激烈的内斗,朝廷上下都认为这是攻克长安,收复中原的绝好机会。
大战在即,陆游与一众将帅,相聚高兴亭把酒言欢,畅想着大宋王朝,一雪前耻,再现汉唐盛世。
两个月后,朝廷的旨意下达,却不是陆游心心念念的动员令,而是一纸调令。
最高作战统帅王炎被调回临安,宣府司大小官员均被调走,陆游被调往了成都,给了个参议官的空衔。
时局的变故,如同十月的寒霜一样,痛击着陆游的心。他对天狂吟,泼墨大书:逆胡未灭心未死,孤剑床头锵有声!
定军山射虎、韩信坛试剑、大散关杀敌……往事历历在目;鬼迷店、飞石铺、黄花驿……巡关的马蹄印,仍在眼前。
如果说,此去经年的报国宏志,是悲悯众生的发愿,而今来看,为国出征,勇猛杀敌,是源自陆游本心的执念。
投降派掌权后,主战派的大小官吏,流放的流放,革职的革职,杀头的杀头!如今的朝野上,对外作战成了一种罪恶。
正义的呼声被严厉镇压,心志不坚的人,纷纷靠拢在了投降派身边。
即便如此,五十多岁的陆游,仍然高喊着:报国欲死无战场。
后来,陆游被赐“燕饮颓放”的罪名,削职为民,他对此不以为意,自嘲道:“拜赐头衔号放翁”。
欧阳修曾言:“太山在前而不见,疾雷破柱而不惊。”
忠于信念,让陆游成了真的猛士,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,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,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,活出自我的价值。
嘉定二年,奋斗了八十五年的陆游,在临终前,写下《示儿》:
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
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
他永远是蜀地边关前线的战士,他的心永远为祖国跳动。
诗界千年靡靡风,兵魂销尽国魂空。集中什九从军乐,亘古男儿一放翁。
逝者如斯,一千年的岁月,如白驹过隙。
陆游,以其铿锵的风骨,屹立在文坛的顶峰。
他的诗,是浩瀚文海里的灯塔,永远折射着耀眼又不刺目的光;他的心,是朗朗星空里的明月,永远照耀在华夏儿女的心田。
钱钟书曾这样评价陆游:
他看到一幅画,碰见几朵鲜花,听了一声雁唳,喝几杯酒,写几行草书,都会惹起报国仇、雪国耻的心事,血液沸腾起来,而且这股热潮冲出了他白天清醒生活的边界,还泛滥到他的梦境里去。
诚然,高层次的人生,都离不开“信念感”。
愿你坚守信念,无论世界是否温柔以待,都勇敢去追,不念过往,不负当下,不畏来日。
与君共勉。
作者 | 瑾山月,应无所住,而生其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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