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,若正走在高速上,我会把车速放慢,若非高速,我会把车停下来,摇下车窗,和桐花相对,默然无语。我不抽烟,也不会放一支平日喜欢的曲子,只会让冷风钻进窗来,伴着冷清的雨滴,穿过我身体里的山山水水。
这样的对视里,猛然想起很多东西。油桐树下雪白的菌子,像童话中的雨伞,母亲采回来,洗干净,清炒,撒上辣椒和葱花,成为饭桌上的笑声。桐花凋落的日子,花瓣满地,其中的一部分穿过细雨冷风,落在青瓦上,屋坪里,牛和狗的背上。一片林子的仪式,用散漫的节奏,表达着天然的浪漫和抒情。油桐果成熟的时节,金黄的果子接二连三地掉落,林子里响着啪啦啪啦的声音,像是每一棵树都在诉说着什么,这样的倾诉并不孤独,总会得到四周群山的回应。早晨或者傍晚,父亲背着背篓,拿树枝扒开满地的桐叶,把那些摔成瓣的果子捡回来,堆成高高的堆。趁不宜下地干活的雨天,把果核挖出来,晒干了等待收购的贩子上门。还有林子边那棵高高的梧桐,结着一串串小勺子似的果实。小时候,我用竹篙把它们打下来,从勺子里摘下外表皱巴巴的梧桐子,烧堆火搁上一块铁皮,炒了当豆子吃。那时候,我已告别了这种童真,开始轮到侄女在做这件事情,我看着她举起竹篙,弯腰捡起一串串小勺子,摘下里面的子,再把火烧起来,青烟在她的笑声中漫不经心地升起。